倦鸟
作者:
n君 更新:2025-12-19 16:34 字数:2612
“那我们就换个方式。您以前施加在病人身上的那些疗法,那些手段,您自己,就一样一样,好好品尝吧。嗯…本来我体谅您年事已高,觉得一轮就够了,现在…嘶。两轮?或者,看您的表现,三轮、四轮,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“毕竟,治疗总要看到‘效果’,不是吗?李院长,您说呢?在您……终于愿意开口,或者,再也开不了口之前。”
她刻意咬重了治疗两个字。
说完,她不再看李颂瞬间惨白如死灰,充满极致恐惧的脸,转身对阴影中的手下淡淡吩咐。
“准备一下。从‘电休克疗法’开始吧。记得,剂量和频率,要参照邶巷…哦不,要参照李院长当年最推崇的那个标准。让他好好回味一下。”
她优雅地摘下右手染了血污的乳胶手套,随手扔进角落的垃圾桶,又拢了拢黑色的大衣,不再理会身后李颂发出的,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鸣与咒骂。
“我……我想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——!我全都!我全都想起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!!!!你是!!你是!你是——许!!!南!!!肖!!!啊啊啊!!哈哈哈哈哈哈!!!我早就!我早就跟任城说过的!!!我跟他说过哈哈哈!不能把你给留下的!哈哈哈哈哈,我的报应,我的报应已经来了!!!他的,他的也不远了!!!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!要弑父!的疯子哈哈哈哈哈!!!!”
“啊啊啊——你们别碰我!!!”
她只是步履平稳地,走出了这间充满血腥与绝望的囚室。
监控室的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,隔绝了里面即将上演的,迟来的“报应”。任佑箐靠在冰凉的墙壁上,闭了闭眼,高烧带来的眩晕再次袭来,让她微微晃了晃。
连本带利的,讨回来吧。
……
回来的时候城市还在最深沉的睡梦中。
滑入别墅的车库,引擎熄灭后,寂静瞬间吞没了一切,只有地下室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,混合着血腥。
任佑箐高烧并未完全退去,寒意正从骨髓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来,与皮肤表面的滚烫形成一种折磨人的温差,她闭上眼睛,靠在椅背上,短暂地放任自己沉入这病弱的眩晕里几秒。
片刻后,她睁开眼,推开车门。
冷冽的夜风灌入,让她瑟缩了一下,下意识裹紧了身上的大衣,又动作很轻地关上车库门,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,上楼。
她推门进去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,能看到任佐荫依旧蜷缩在那张扶手椅上,姿势和她离开时几乎一样,只是头歪向一边,睡得似乎更深沉了些,眉头却还微微蹙着。
任佑箐没有开灯,先去了浴室,脱掉那身沾染了外界尘埃与地下寒气的大衣和衣物,随手丢进待洗的篮子里,热水冲刷下来,蒸腾的热气暂时驱散了体表的寒意,却也让她本就昏沉的头脑更加晕眩。
扶着墙壁,休息了几下,勉强压下那阵虚弱,匆匆冲洗掉身上最后一丝不属于这里的味道,用浴巾擦干身体,套上了睡衣。
她走到任佐荫身边,蹲下身。
近距离看,任佐荫睡着的模样褪去了所有尖锐的防备,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,鼻梁挺直,嘴唇有些干燥,微微抿着,针织开衫的领口扣子被解开了几颗,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细腻的肌肤,长发散落在肩头和椅背上,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毫无防备的颓废性感。
她伸出双臂,试图将任佐荫从椅子上抱起来。入手是温热的,带着沉睡者特有沉甸感的躯体。可惜自己高烧乏力,手臂微微颤抖,试了两次,才勉强将任佐荫打横抱起。比她记忆中要重,或许是虚弱放大了这份重量,任佑箐咬着牙,一步步挪向床铺,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被褥上。
她替她脱下衣服,换上另一套成对的睡衣。
仅仅是些平日里简单的动作,就让任佑箐出了一层薄汗,呼吸愈发急促,眼前阵阵发黑,她撑在床边,急促地喘息着,高烧带来的晕眩和此刻愈发难以忍受的寒意交织在一起,像冰与火在她体内同时啃噬着血肉。
像寒夜里唯一的热源。
太冷了。她,好冷。
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,让任佑箐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,牙齿轻轻打颤。
身体的本能战胜了一切虚弱的矜持,她伸出手,颤抖着,解开了自己身上的衣物。
清瘦,却线条优美的胴体。
她掀开被子,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意和滚烫的体温,钻了进去,贴上了任佐荫温热的身体。肌肤相贴的瞬间,任佐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,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,像是被突如其来的热意惊扰,本能地,在任佑箐冰冷的身体贴上来的刹那,微微动了一下,似乎是想要躲避,却又在下一刻,因为睡梦中感受到熟悉的轮廓和气息,顺从地放松了下来。
后者将自己冰冷的手脚,蜷缩着,紧紧贴上任佐荫温暖的腰腹和腿侧,把脸埋进任佐荫的颈窝,鼻尖贪婪地汲取着那人皮肤下透出的,令人安心的暖意和那熟悉的,混合了淡淡体香的味道。
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,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,贴在任佐荫柔软的小腹上,感受着那平缓起伏带来的生命热度。高烧让她神智有些模糊,却又异常清晰地将此刻的触感放大——任佐荫温热的肌肤,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,颈动脉平稳有力的搏动,还有睡梦中无意识发出的,轻微而规律的呼吸声。
……
我的。
我的姐姐。
我的任佐荫。
她想被任佐荫生下来。
她想做任佐荫的孩子。
……
她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这个怀抱,任佐荫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了这份过分的依赖和冰冷,含糊地“嗯”了一声,手臂无意识地抬起来,松松地,自然而然地,环住了任佑箐赤裸的,微微颤抖的肩背,将她更往怀里带了带,下巴无意识地抵在了她的发顶。
任佑箐眯着眼睛,有些失神的看着眼前阖着眼的女人,她蜷缩在任佐荫温热的怀抱里,冰冷的身体逐渐被这份温暖包裹,渗透。
颤抖慢慢平息,只剩下高烧带来的昏沉。
任佑箐时常觉得自己是贫瘠的。
诚然所有人都贫瘠,因为千千万万有所求,所以千千万万要去追,在千千万万中,千千万万的贫瘠,她是那贫瘠中最贫瘠。
因为贫瘠,所以才知富宥。
因为富宥,所以才知贫瘠。
她闭上眼,将自己彻底交付给这黑暗中的温暖,和怀里这个人无意识的拥抱。寒冷依旧在体内徘徊,但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。一个扭曲的,绝对安全的港湾。
这是所有痛苦与执念的源头。
任佐荫的呼吸声近在耳畔,平稳,悠长。
在她怀里,她终于不再强撑,放任自己被高烧和极度的疲惫拖入昏沉的,短暂的安眠。赤裸的身体依偎着温暖,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勾着任佐荫的衣角。
【我比任何人,都希望你过得幸福。】